Q:需要有持续的项目?
W:当然。建筑师这个工作其实是很苦的,做上去之后,基本就跟农民种地差不多。中间有很多时候是枯燥的,一个项目四年五年,你得熬啊,有的时候连我都会坚持不住,熬不住。太累了,这个实在太累。像这样一个项目,很大的项目,你说如果有一个很大的团队,大家互相信任。我们实际上是不多的人做了非常多的工作。那这样的话就会导致,实际上是非常疲劳的。
Q:现在一般来说是几个项目同时在进行?
W:现在比以前多一点。以前一年做一个,现在一年做两个,到第三年就会重叠成 6 个,第四年就 8 个。所以你别小看一年做两个。因为我们做法不同。像三馆的图纸,我们从第一年开始画起,一直画到这个月的月头,才把最后的图纸出去。你让哪个设计院,做个项目花四年时间?
一般一年多图纸肯定就完了,哪里像你们这样工作的。一般国内建筑师为了做得快,设计的深度根本达不到,交出去的图纸根本没画完,大家也接受没画完,最后就造成这样的东西出来。我们只是用一些超常的努力,完成一些在中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。
Q:“业余工作室”的“业余”又是什么意思?
W:因为我希望我做建筑是有乐趣的,不是一个只以实际的、现实的目的作为目的的建筑师。只有真正那种业余爱好的人,才真的热爱。……我一向是用一种非常消极的态度,坚定地面对现实。
Q:这次的项目有亲自到工地上吗?
W:当然,很多问题都要在现场非常准确地解决。我的助手已经被我培养得很厉害了,但还是有相当多的问题不敢,因为经常发现,处理了之后是错的。所以基本上是,要么他们把处理的意见告诉我,我不到现场能判断,直接把意见给出来。我自己判断不了,就必须要现场。
Q:滕头档案馆的时候,你说,很欣慰,你可以不用再去工地了。
W:要看用的方法。比如世博会滕头馆的工匠都是在宁波博物馆很熟练的。这次不一样,按照我的说法,这次是皴法跟着山势走,这个变化是工匠无法操作的。这种变化包括我的助手,到现在都经常把握不住。光屋顶上的变化,我就来过好几趟,一遍遍地讲,过两天,发现工匠还是听不懂,还得再来,再讲再来。让他们看天上的云彩,反复地看,到他们最后有一天,好像差不多,不完全达到要求,但已经尽了最大的力。有的时候,其实不明白这个标准是很自然的,因为这个标准本身是有一点含糊的,我只能说,我比别人更明白。
Q:当它出现的时候,你会知道它在?
W:对对对。
Q:怎么看待物料的使用?比如文村的改造,你使用了文村当地的特色物料。
W:那当然。这次美术馆和文村是一对儿项目,所以特别强调他们之间的……(呼应?)对。我就是想让农民到这儿看了之后说,诶,我们家就是这样做的。他们家是博物馆级的。大概是这个意思。
Q:强调本地的物料是必要的吗?还是说,只是这个项目。
W:一个东西,你一定要帮大家的感情、情感建立起联系,它才能深入人心的。当然不能简单地说本地,其实本地有这个素材,但没有任何一个民居上可以看到这样一个使用,这种使用的方法也超出了一般民居的范围。所以既是本地的,也不是本地的。
Q:你和艾未未合作过一个可乐房子。当时你说,希望房子造好之后,学生能住进去,但结果没有,你有点遗憾。
W:也不能强求。我一直希望学生敢于去体验。不要把它变成……我们现在的建筑师很容易出的一个问题是,建筑是给别人做的,也不是自己的生活。所谓的专业也是指这个。这些东西都和你隔着。这时候就有一个很大的危险出来,根本就不了解别人的生活,跟别人的东西都是隔开的,你凭什么这样操作别人的生活。这样是很危险的。为什么我说我是业余的,业余其中有一条就是,我对专业的危险性是有自觉的。我知道这个专业有危险。这个城市的破坏,建筑师要负很大的责任。传统的破坏,建筑师也要负很大的责任。不能把自己撇得那么干净。当然,我可以自豪地说,这里面没有我。因为我从一开始我就不参与这些事情。我从始至终很清楚地在做我该做的事情。
Q:这是你一直在警惕的东西?
W:我从毕业开始就没做过,我们一般建筑师做的那一切。
Q:这是你当时就意识到当代建筑最大的危机所在?
W:对,我研究生的时候写了一篇文章。很少有人读过,但很多人知道。叫《中国当代建筑的危机》,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。当时说的话,和我今天说的话没什么区别,我只不过把我当时说的话都兑现了。我一直觉得说出来的就要做到。
Q:做建筑师有什么让你特别无奈的事情吗?
W:我是觉得这个时代让我有点儿无奈。不是建筑师让我。这个时代你可以看到,我在做的事情有点儿逆潮流而动,现在有点儿螳臂当车的感觉,堂吉诃德似的工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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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来源:好奇心日报)